公琰大喝三斤酒

【荀亮荀无差/平行时空】幕后月(9)

裂痕啊,归处啊,那游子漂泊无依的心,故人麻木不仁的魂,都会在这一缕金辉中融化。曹丕所固守的他父亲和令君的情谊一旦之间冰消雪融,又怎么是他单方面否认能够抹杀的呢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逃跑计划正式启动ing


 

曹丕还在沉吟期间,那驿丞已经匆匆返回,恭敬对他两人道:“令君、二公子,先生请二位进去叙话。”

 

这句既断了曹丕思绪,他也就将此节丢开,与荀彧联袂而入。

 

“两位请坐。”徐庶早已在外间相候,见荀彧手中还有许多物件,自是感激,接了谢过,几人分了宾主坐下。荀彧粗粗打量,见徐庶身量魁伟,只着葛巾布袍。虽装束简单,但一双星眸,一对剑眉,自有一份英气和久经积淀的沉郁契合凝聚。

 

“还未请教先生姓名。”母亲渐渐安妥,徐庶又重拾了那一份凝定,在两人对面落座下来。

 

“颍阴荀文若。”

 

曹丕微微凝眉。荀彧不用官称,看来是别有一番打算了。沉思以下,他声息却也不慢:“后生晚辈,不过是送老师来此,又挂怀老夫人情形,才来动问。家母偶感小疾,小子与先生正是一样心思。如今恩师既到此,恕小子不能多留。”

 

“劳烦这位小公子挂心,家母已然无碍安歇下了。”这小后生一如自己,父母但有疾患便如此牵念,让徐庶心中防备少下,温温然应答一句,也不多留他。

 

待曹丕去后,徐庶方才叹道:“荀令君,你也不必多言。徐庶既然相助刘豫州,你当知我心中无可转圜。当初袁本初待令君不薄,令君置之不顾而传投曹孟德,不过是为一展抱负。你虽为曹孟德说动了广元和公威,我却不是他们。”

 

“彧此番前来,并非为丞相做说客。你我同为颍川人,半生颠沛不曾归去,何况老人家多恋故土,更该陪同老夫人回去告祭祖宗英灵。”荀彧一面说着,眉目浮上一层淡淡的怀恋。

 

“令君忠人之事,庶又怎能不知好歹,拒绝了令君一番好意。”徐庶叹了口气,“只不过,我也对他说过。虽入此营,却终生不为曹家献策。”

 

“丞相惜才,定能答允。”错过最初惊讶,荀彧只是淡笑。他最了解不过,曹操对文人总是宽容的。

 

“他若不允,徐庶安能到此。不过,若时移世易,庶却不会答允。”他的目光瞬间锋锐如刀,“不为我所用者,杀之。”

 

“君之刚烈,一如当初陈公台。不过,陈公台这般思想,彧以为太过偏狭。”荀彧略闭上眼一瞬,而后睁开,“当年陈公台慨然赴死,留却孤儿寡母身后飘零无依,又使一宗绝祀,此为不孝。”

 

徐庶不仅悚然,下意识便向内室看去。

 

“再者,先生承教于水镜先生门下,未能尽用才学而中道求死求隐,此举对天下,对司马先生,是为不忠。”

 

徐庶听罢,不由微微冷笑:“然则如令君所言,为曹孟德所用,即便不负才学?刘豫州相待我那番全权托付,我又怎能为曹孟德设计背害旧主。再说,我若设计,孔明怎会看不破!”

 

荀彧一震,那惊喜合着一层忧虑自体内分离而出,逼着他烧断自己最后的理智。

 

“亮自比管仲乐毅,可托六尺之孤,可寄百里之命,可挽千里之危,可救万里之民。亮欲致太平。太平者,礼乐已至,民生已乐,无有征伐,逍遥乎安适而无为,可遨可游可歌可颂。此亦是孔子之志。”荀彧轻声将烙印心上的这一番话说来,原本那一潭死水的心再度翻上惊天狂澜,仿佛有人将他的心载浮载沉地送到了长江之滨,又仿佛是放在沸水之中煎熬烹煮,在滚烫的一颗赤诚之心上磨过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印痕。

 

厅中很静,只有两人的呼吸和荀彧的低语。徐庶听在耳内,又怎会不知这是诸葛亮的夙愿。

 

“你见过孔明?”他最后一层警戒心就这般悄然化去。

 

诸葛亮这番话,说的次数本就不多,能听到耳内的人不过是洒然一笑,能听进心里去的,也不过就他和崔钧、石韬、孟建三人罢了。可以想见,在荀彧面前他能说出这番话来,并被荀彧一字不错记取心尖,这本身就是一种大无畏的交心。

 

“自然是见过的。”荀彧忽而展颜,“想必那只肯用碗饮酒的,就是这位酒友了。”

 

一句话说得徐庶面上泛起一丝红来,语气之中略带三分愉悦的埋怨:“这个孔明,居然连我要用碗饮酒也都说了出来,叫我以后见着他,非给个说道不可。”

 

“哈哈,不过是自君如此后,他家中再无酒杯,才顺带为我解惑罢了。”

 

“天下传言令君为人持重清肃,难不成也是酒徒?”

 

“小酌可以怡情,何况我身边多得是以美酒佐心的风流客。不说别人,就是我那侄子,每次战胜归来也会拉着我灌上数杯,再加上出了名的酒鬼坛子郭奉孝,我哪里能不会饮酒。这些人还比不上你文雅,即便海碗也是难填。”

 

“难不成是就着酒壶酒坛,一路倾倒?”听荀彧说到此处,徐庶不由畅快一笑。

 

“军中武夫都是用坛的,也都将这群人带得没了正形。也不知到了最后他们是都喝了,还是都倒了去祭祀亡魂。”

 

“令君……”荀彧这般一说,徐庶只觉得喉头有些辛辣窜上,好似自己方才海灌了一坛烈酒一般叫人难忍。他想开口说些什么,声音哽住,心也动荡不安。

 

“你我既然是同乡,你又是孔明挚友,不如就随着他,唤我文若罢。此刻此处,无有荀令君。”

 

徐庶叹了口气:“文若既然知晓情形,我之决心,你当如见。”

 

“孔明当时对我言道,操守不变,权谋可变。你既然全心辅佐刘备,何不留此一身,再寻机会?当真不愿去邺城,待祭祖后,还可留在许都相助。”

 

“许都风云,尽在文若掌中。徐庶欲得脱身,只在令君身上。”

 

荀彧不由莞尔。他这一句话说出,徐庶果然不曾放空了这个漏洞。他略沉吟片刻,悠然道:“你要回乡,我由得你去。只是令堂年事已高,不宜奔波劳苦。且将令堂安置在我家中,夫人自会妥善服侍。”

 

“以此为质否?”

 

“荀文若可不会做扣押友人之母以为人质的事来。”

 

“然则若令君何?”

 

两人对视一眼,皆是畅快大笑。

 

内间,徐母自被郎中救了回来便无眠,只恐徐庶忧心故而假寐。荀彧与徐庶这一递一答间,竟教她敏锐察觉,荀彧恐怕同传言中的“曹贼帮凶”相去甚远。她多年居颍川一地,荀彧不晓得她,她却对荀彧还是有几分耳闻。如今荀彧亲自前来,她一则喜徐庶多年在外学有所成,能得荀彧前来相友;一则忧荀彧对曹操之忠,能提出灭杀刘备之意必然也会对自己孩儿多加挽留磋磨。却不想这两人竟无一言涉及战政,不过一面之缘即可如知音偶遇,难分难解。

 

心中对荀彧诸般疑虑一旦打消,竟连精气神都显出几分健旺,老人家不必扶持,自起身漱口整顿,在内间使女辅助下穿戴齐整,观时间近午,便打发了侍女出来请两人一同用膳。

 

“老人家精神如此好,略加调养即可安泰如初。元直可以安心了。”荀彧笑言一句,便吩咐到酒家打些酒来,目光戏谑地往徐庶身上一溜。

 

“文若莫不是以为庶酒量不及君?”被这谑笑眼色一勾,徐庶莫名起了几分较劲之意。

 

荀彧笑而不语。但那眼中狡黠却怎也抹不去。

 

这两人得徐母首肯放开豪饮,心中块垒尽去时难免手舞足蹈。徐庶饮下三坛后相似沉醉,竟要剑作舞,荀彧也由他,自以箸击酒坛为他相和。最后还是尚书台的掾属有事来寻,方才将两个难得一醉的人安置到荀府去。

 

曹丕寻卞夫人有疾的借口离去后,眼睛却不曾从两人身上移开。及至荀彧和徐庶共享一醉被人送回府邸的消息传来,他心中那团疑云越加扩大。

 

自郭嘉亡故后,荀彧已是许久不曾沾酒,即便寻常邀他叙谈,都只能以清茶相待,多是怕他睹物思人,神思感伤之意。荀彧多承好意,也自相安无事。似今日这般大醉酩酊,还要昼寝的事,他也曾多次呵责郭嘉,今日自犯,不由曹丕不去好奇。

 

“丕公子。”尚书台的掾属见曹丕去而复返,疑惑之外还有些惊奇。来寻令君尚且有些缘由,但令君才被他送走还未归来,他来此又能有何缘由?往日里他是不会轻易踏足尚书台的。

 

尽管小吏心中滚过万千疑问,当真对上曹丕,也不过是例行问好罢了。这可是丞相府的公子,等闲没人敢去开罪。

 

“令君的简报书信都放在何处?”

 

小吏打点了小心道:“令君几案从来不要他人收拾,上面多是枢机政要,小人不敢妄动。”

 

“罢了,我自己去看。”曹丕对那过于简略的军报始终念念不忘,也不予那小吏为难。

 

“公子不可!万一教令君知晓怪罪下来,小人实在不好交代……”小吏一惊,跨步拦在曹丕跟前。

 

“在令君手下,你竟也如此多话?”想到荀彧不久前还说准许自己从旁协理庶务,曹丕哪里还会把这小吏的话放在心上。几步错过了他,自拿起案上军报来看。

 

入眼处也不过是年月日,我方将军某,与刘备军在何处交手,败,折损多少。只在末尾时分才提出了徐庶的名字。

 

曹丕注视着这军报上的寥寥数十字,不觉讶然。他本以为荀彧再怎样说简略,也到底有个始末缘由,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。

 

一旦有了开端,曹丕自然将所过书信都拿来翻检,却再也不曾发现那般洋洋洒洒的字迹。而书信间隔的时间也在有形地被拉长。那时的推心置腹到如今看来,只剩下一个空阔的尚书台,和一个不再年轻的人,守在一个即将腐朽的过去身旁,企图用自己个人的绵薄之力与时间对抗。

 

曹丕不由又想到刘协的话来。他不得不承认,父亲对令君的感情的确是变了。

 

但这绝对不是疏远,他默默地对自己说,就好像他如果这般说了,眼前的一切都可以随风消散一般。然而他在心底里已经知道,这样的话连自己都骗不过。

 

默默将一切归位,曹丕盯着整洁如新的几案看了许久,直到日影扫过他的眼眸,他这才眯着眼睛转过身,踏着夕阳离开了尚书台,融入斜阳的金辉之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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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人舒羽|舒子澈,三国 hp 闪光少女,偶尔搞点发疯文学。三国杂食,hp杂食,吃安利,搞大事。目前主要更新三国荀亮长篇,hp哈利有个姐姐的长篇,人不美但声甜。欢迎勾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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