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玄亮/荀亮】皎娇
写在前面：可以当成是幕后月的一个片段，也可以当是一个单独的短篇。
感谢 @在下蓝泠，字寒萱 提供的亮亮穿甲胄坐车的梗。我写出来我也舒服了。
其实不是CP向
一笼衣袖，月光下的人站起身来。他终于舍得站起身来。身后的将军已经有些害怕，他支撑不住自己的心力，却还要支撑太多其他的东西。将军不知道该怎么劝说，他有些可惜自己终归是在先来后到上失去一招。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，毕竟可记得他的表章，汉贼不两立。
穿着玄色、素青，穿着月白、深灰，他的神色也跟着有些暮气沉沉。不过即便如此，容光是不被掩饰的，只因为他是高风雅量的一国丞相。
“伯约，回罢。”
将军说好，上来扶着他。他素有腿疾，脚程上不拘多寡，总在不经意间牵扯出疼痛，跗骨之蛆似的，出来扰人。
手臂也枯瘦。
将军想不通他在坚持的东西，可是对上一双眼睛就会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。
他开口叫他，轻而又轻，说一句请丞相珍重自身。
明月皎皎，化在脸上，成了一脉温柔却遥远的笼罩。
诸葛亮挥了挥扇子，温声教姜维先去，自己看向案上，上头没什么公务。
空寂中，他和衣而卧，对着窗子，似乎想乘着月一道去，去往何处且没什么打算，只想亲近这月光，
“阿亮可有一日叫人省心的么？”依稀听得有人声，极宠溺，似是兄长的声音，可又不像。兄长声音温雅低沉，这声音呢，听着如环佩相击，又如清流漱玉。
睁开眼睛时，对上一道无奈又坚持的目光。
“我们两个在徐州将你抢出来可不是为了要你这么折腾自己。站好了，想跟着我上前线去，就把这甲老实穿着，”
这声音更熟悉。
诸葛亮没来由鼻头一酸。
他甚至不敢回头看，他多怕自己回头发现是一场空欢喜，那时候的怅然若失，他越年长就越不能承受。
到底怎么就这么娇惯的呢？
然而熟悉的冰凉轻软，就是十数年前自己方上汉中时穿着的那套软甲。
诸葛亮不言不语，拼命忍住心头酸涩。
他想，他们怕都是在诓他，就是装模作样都不全，譬如，怎么会让自己跟荀令君相见？既然是令君，怎会没有最熟悉的——
甲胄穿好了，一双手替他穿起束袖的衣裳。他靠近时，诸葛亮闻到了一股清冷恬淡的香。
那人转到了自己跟前，笑吟吟看着他。
“你数年前被周公瑾嘲弄说为我正冠束带，那时尚且能自若地说他和孙伯符的事，如今这怅然若失的模样，要招哪个去可怜？”
诸葛亮诧异到几乎一跤跌倒。
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颜色如生，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。
“陛下！”他眼眶一湿，早已泪盈两腮，脚下都有些酸软。
“阿亮千万不要做如此称呼，”旁边那伟美风姿的男人瞥了一眼刘备，“就算我对皇叔心中兼济天下之事并无芥蒂，你也不必如此心急要我知晓。还有，你昨夜赤足跑到那观星台上的账我还没替你算，再有错失，皇叔也护不住你了。毕竟——是你自己说的，军国事、府中事，无论大小，请先咨之荀某。”
诸葛亮讶然。
他这不是四出祁山后，被姜维等人将将劝阻，还在相府养病么？这现在的桩桩件件，又是从何说起呢？
终于是刘备想到了什么，对荀彧道：“看样子，是孔明昨夜自己惹出的事了。不若就请奉孝和士元来，替他看一看罢。”
诸葛亮愈加莫名。
“可曹孟德自出战阵，时间上怕是拖不得。”荀彧有些踟蹰，“毕竟这汉水佯攻的计策是他所出。”
诸葛亮虽然云里雾里，但对“汉水佯攻”相当警觉，慨然起身道：“亮不妨事，且出阵罢。”
小车上的人，羽扇纶巾，遥遥指画，仍是一派风流，十分凝定。
他看着并排骑马走在前头的两人，努力地忍住了自己眼里的潮湿。
若是梦，也可不必醒来了。他的主公，和他时刻惦念着令人扼腕的君子，如今并行，就可以一起去开创那个所有人梦想之中的天下。
“越来越娇了。”路过的庞统取笑他，“都是被主公和令君惯的。”
他才发觉，自己的眼眶通红被他们看去。
不过也无妨，毕竟汉中一战，他们到底不费事了。
别过头时，荀彧和刘备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“孔明且去歇息，我和皇叔还要计点得失。”是荀彧开口了。
诸葛亮有些讶然为何计点得失这样的事不让庞统这经世之才来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。
这偏离得太多，他开始害怕起来，也并不值得说了。
待他撩起帘子走出去，刘备才沉肃了声色，向荀彧问：“令君说，他前两世都是亲临战阵，宽袍大袖，不着甲胄，并日而食？”
“的确如此。自陛下去后，他一人操持国事，夙兴夜寐，不能安枕。每有征伐，自领军在外，更不知爱惜自身。”
“难怪他急急忙忙跑到观星台去，就是为了压着令君的记忆，怕你告黑状呢罢。”刘备气急而笑，“这怎么还拿他无法了？”
“皎皎明月，比之圭璧，陛下也太娇他些。”荀彧又笑，“他还怕我想起许多事能走了不成？”
“令君心在天下，你我本就该一道才是。”
在外头竖着耳朵的人，这会儿耳朵已经烫得不行。
一梦，又非梦。
他想，自己果然是被娇惯坏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