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知道的吧？
我说，我不知道。
我的确是不知道的。这一切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发生了。然而父母好像并没有打算听我解释。或者说，他们其实也不过是在通知我一件事情，并不需要经过我的什么意见。
这是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，把我送出去也是一样的霸道。旁人替他们养我养了十年。
那么现在我回到了这个家里来，我有一个长得比我还高的妹妹，她的模样已经是大变，我实在照不出来当初那个缠着我要听故事的小姑娘的影子了。
我们走向一个门面很小的饭店，里头可以说别有洞天。他们叫它“鱼府”。
他们其实是知道我不喜欢吃鱼的。但是这有什么关系。
他们就是这样把事情告诉我，然后去做。至于我是不是同意也不重要。毕竟这件事里面，我也不过是来凑数的而已。真正的主角不是我。
于是我沉默下来。桌上坐着两家人，都在交谈着带孩子的心得。他们夸我父母：
多好的打算啊，把孩子送给别人养，长大了她自己自然就知道回来了。毕竟你们从小看她长大来着。
我只和那个饭桌上的小男孩高谈阔论，烟酒的味道、男女的嬉笑对我而言都好像是一层可悲的薄膜。
这个世界就是这样。我又想起来他们组织这次饭局的本来目的——
为了能让我即将高考的妹妹从高考优等生身上“取取经”，以保证将来她不至于和我一样一事无成。
我穿着光鲜，高谈阔论，举止得体。
我恨我自己。
我恨窄小的饭馆里升腾的一大团烟雾。
我恨坑洼不平的路。
我的恨好容易消了下去，回到家就看到我的四个姨妈围着圈坐在沙发上对着我叹气。
这事情在我们去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。
我毫不知情。
“你到底怎么想的，你看看你，都二十三了，连男朋友的没有，你以后怎么办？”
“就是，你还得生孩子……”
我说：
我不知道。我工作太忙我也不想谈。
“那怎么行呢！哪有女人不结婚的，哪有女人不要孩子的？”
我看向我最小的姨妈——她举止优雅，衣着前卫。
她单亲，养着我的表姐。对她的两段失败的感情，我只能心底默哀。
“你可以去xx大学图书馆啊，看看里面有合适的就赶紧找了，你都多大了！”
我二十三啊。
“二十四五都刚好结婚，然后二十六生娃，多好的光阴啊。”
“哦对了”，三姨妈接过话来，“记得，女人不能太娇贵，就得顺产，对孩子好！你看我家那个儿媳，生下孩子惯得都没法说，简直……啧啧。我们那时候都没这些个条件不是照样生下来，哪有那么多事儿。”
我没记错的话，家务活儿现在只能我表哥做，表嫂工作，两个人自给自足还有盈余，表哥当时一看情况就直接签了字。
临走也不忘念念。
“你到底怎么打算的？”
“赶紧的，辅导你妹妹学习完了之后去外面多转转！”
“要不然，我明天让你姨给你找个男的，你干脆别回去了，结了婚，男人给你花钱养你，那是该的！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，你看我，现在挺好。”人散了，门关了，妈妈一边下厨一边还不忘叨叨着。
“我明天回去。”
“你这死丫头！你都不跟我说？票买了？你回去，你回去，你才回来多久？”
我盯着妹妹的背影，嗯了一声。
几天后的电话里，妹妹无所谓地说：“咱妈也是为你好，你知道的吧？”